第182章 下乡西坪大队,钱主任做实事(2 / 2)
倒是家家户户在房前屋后会种树,柳树杨树老槐树,反正都已经抽出嫩芽乃至长出绿叶。
更远处,十几个社员正在麦田里除草,草帽在绿浪间起起伏伏,像漂浮的莲叶。
两座山之间一片平坦处是大队部,拖拉机直接拐进大队部的土场。
然后钱进愣住了。
二十多个系着红领巾的孩子排成两排,最前面的小姑娘手里捧着束野花一一金黄的蒲公英配着紫色的二月兰,还用茅草扎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一条头发斑白丶满脸皱纹的壮汉带着几个干部快步迎上来。
老周给介绍:「那是我们大队长周铁镇丶那是我们妇女主任王小英——
钱进点头,心里感叹。
周铁镇确实如金海说的是一条硬汉子,他才四十来岁,这点从身板能看出来,龙行虎步走的有气势。
可看他的脸丶他的头发,他已经得六十岁了!
金海曾说,周铁镇是个能干的好劳力,却不是个会带队的好干部。
这个评价没错。
「欢迎钱主任来西坪生产大队指导工作!」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孩子们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钱进忍不住笑出声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跳下拖拉机,指着那束野花:「周大队,你们这是唱的哪出?」
周铁镇黑的脸上泛起红晕。
他解释说:「钱主任,大夥几听说您要来,非要整点仪式,但是我们大队就这麽个条件,咱没什麽见识,也不知道仪式该是啥样—」
他身后的副队长周健康赶紧补充:「孩子们天没亮就上山采的花,花很新鲜!」
钱进摇摇头,从兜里掏出大前门散了一圈。
他故意先不搭理几个干部而是回头对老周说:
「周会计啊,我听说西坪人骨头最硬,小鬼子在海滨作威作福却不敢月州县,因为你们这里有个西坪战斗队。」
「打跑了鬼子,国军白狗子到处欺负老百姓,但看到西坪山他们得绕路走,西坪人不怕鬼子也不怕白狗子。」
「前些年马德福在公社排除异己丶贪污受贿,各大队都向他低头,唯有你们西坪大队不给他送礼丶不去拍他马屁。」
「甚至我还听说当年马德福来视察,你们连口水都没给喝,更别说请他吃饭,怎麽到我这儿就搞起形式主义了?」
干部们一听挤挤眼。
这是啥意思?
周铁镇老老实实解释说:「给他水喝了,还给他泡了山里的野茶叶,不过他看不上喝不惯,说喝起来有股子怪味。」
「当然没给他吃饭是真的,他一来就说了不用给他准备饭,他是来工作的,带了工作餐,否则我们好列会请他吃个家常便饭的。」
钱进闻言忍不住又笑起来。
这大队长真是直性子。
不过在21世纪有个说法叫情商低。
他笑着摆手:「那我说了要给我举办欢迎仪式吗?你们这不是瞎扯淡吗?这不是给我下马威吗?」
「这没有!」周铁镇闻言顿时提高嗓门,额角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他较真的说:「我们是自发搞这个的,钱主任您跟马主任不一样,您一上台就给我们送尿素丶批柴油,这次还要来落实双代店,您跟他们都不一样。」
「这花·」他指了指小姑娘手里已经开始打的野花,「是咱社员听说了你的事,
娃娃们自己非要摘的,他们都说钱主任是好人。」
钱进蹲下身,平视看捧花的小姑娘。
现在的孩子没有21世纪孩子身上那些精明和世俗。
都是十来岁的小孩,看表情看眼神还傻乎乎的。
有几个孩子的手上还留着掐野花丶挖野菜留下的泥印子。
钱进接过花说道:「我这个钱主任做的都是本职工作,用不着你们送花。」
「只是孩子的心意不能浪费,来,叔叔跟你们换这朵花。」
他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大白兔:「一人两块奶糖丶两块水果糖,叔叔谢谢你们准备的鲜花,叔叔要带回去送给叔叔的对象,她准喜欢。」
「到时候就儿了。」周铁镇呵呵笑道。
其他干部也笑。
钱进更是哈哈大笑。
这群人或许都是一心为社员着想的好人,但确实缺一些能当干部的智慧。
老周在汕笑。
他这个会计已经是全大队干部里头最懂人情世故的一个人了。
孩子们看到糖,队伍顿时散作一团。
一群人围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分糖,然后开开心心的往远处家里跑。
远处山坡上,社员们还在弯腰劳作的身影,在春光里勾勒出深浅不一的剪影。
山风吹过麦田,如今麦子已经拔高了,于是被风掀起层层绿浪。
钱进挥挥手:「同志们咱们别愣在这里了,先去开个简短的碰头会,把今天的工作安排一下。」
「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开会了。」
这片土场也是大队的打谷场,有几个老人正在晒种。
他们看到拖拉机来了后便站起来看热闹。
听过了钱进的话,等钱进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有个缺了门牙的老汉突然从兜里掏出把炒南瓜子递上来:
「钱主任,尝尝,自家炒的!」
瓜子还带着体温,个头小小的,却很饱满。
妇女主任王小英解释说:「我四叔很会种南瓜,可惜马德福那年看到了,说是得给那什麽的割尾巴,就把他的南瓜秧全拔了。」
钱进捏起一粒瓜子放进嘴里,炒得焦香的瓜子仁混着一丝苦涩。
还挺香的。
马德福是挺不做人的。
西坪大队部的会议室是个土墙小屋,窗户还是贴着窗户纸那种木格窗。
阳光透过木格窗根斜斜地照进来,在斑驳的土地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钱进坐在掉漆的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上的搪瓷缸子,缸子里的茶水冒着腾腾热气,里面是金银花和甘草片。
确实不太好喝。
不过他知道这东西泡水对身体好。
周铁镇等人规规矩矩的坐下,一人面前摊开个本子,安安静静的看着钱进,
「同志们,」钱进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我今天来是调研的是干活的,不是给大家开会的,所以我废话不多说,咱直入主题。」
「首先我代表供销社,为过去对西坪的亏欠向大家道歉。」
这需要真心实意。
所以他的声音很大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亮。
成功的震动了干部们。
周铁镇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着笔记本的页角,那上面还沾着春耕时的泥点子。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被妇女主任王小英抢了先:「领导你这是啥话?哪有领导给俺们道歉的?」
钱进摆手:「你们别说,我先说。」
「犯错要道歉,封建社会还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咱们新中国新时代了还能不如封建社会?」
「但道歉其实只是一句话,谁都能说,说了没什麽用。」
「真想道歉得看行动,所以这就引入了我下乡的第二个工作。」
「先去各生产队看看,周会计应该给你们说过了,我从城里要来了赞助,给咱队里的五保户和军烈属家庭送点东西。」
钱进合上文件,又从兜里掏出烟来挨个散给在座的干部。
这时候周铁镇后知后觉的汕笑:「我们生产大队连一包带过滤嘴的烟都没有,丢人了钱进说道:「大队部里没有菸酒不但不丢人,还是好样的。」
「可带领老百姓过不上好日子,这是真丢人。」
周铁镇是个硬脾气的汉子,面对这话却无法发脾气,反而老老实实低下头:「是,这个我也是真感到丢人。」
钱进点燃火柴送到他面前,周铁镇受宠若惊,急忙伸出手护住火苗来点菸。
他的手掌宽大厚实,上面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青黑色的泥土。
这汉子确实是一个好人丶好劳力,可似乎并不适合当主帅,更适合当冲锋陷阵的猛将当然这与他无关。
他是供销社干部,不是公社干部。
「走吧。」钱进把中山装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开上拖拉机开始下乡,从你们第一生产队开始的五保户开始拜访。」
「对了,你们带上秤,每一户的赞助都是定量的,待会要现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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