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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梳理过他的羽毛,为他擦汗,润湿他的嘴唇,悉心照顾他,甚至夸耀他翎羽光华,美丽非常……
我漂亮吗?孔宴秋茫然地想,什么才是世俗定义的“漂亮”?
他的世界里,向来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那些万众称誉的美人美景,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堆杂糅的线条。世人说孔雀华美艳丽,孔宴秋自知身带异色,无法与那些“辉煌灿烂”的蓝绿孔雀相比;世人又总对他避之不及,言谈间多有畏怖恐惧之意,于是孔宴秋也明白了,自己应当是面目可憎,丑陋不堪的怪胎。
真的会有人用“漂亮”和“美丽”的字眼,来形容我吗?
孔宴秋的心头发颤,他分不清这是什么情绪,是害怕,忐忑,怀疑,还是逃避?抑或是深重的渴望,埋藏在一个年轻又苍老的灵魂深处。
底下的凶禽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概吓得不敢吱声,生怕这个煞星是魔怔了,搞不好下一秒就要拿火烧死他们。此时一听见孔宴秋的命令,赶忙像得了免死金牌一样,先慌里慌张地应了一声,接着便不管不顾地挤出宫殿,迫不及待地飞上天空。
成百上千只大妖呼啦啦地散出去,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孔宴秋还坐在原处,呆愣地出神。
与此同时,大荒落雪浩荡,被孔宴秋惦记的那个“神秘人”,正恹恹地瘫在床上。
巫曦两个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样,肿得只剩条缝儿。他抽噎着裹起毯子,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不肯吃东西,更不愿意出门。
他的同伴被讹兽抓走之后,巫曦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带回来。只是荒原广袤,讹兽的速度又快,他又要如何寻找呢?
少年被带走那天,他追出去十余里,就再也看不到讹兽跳跃的印记了。顶着风雪回去之后,巫曦咬着牙,攒着劲,给自己做了一袋干粮。
天刚蒙蒙亮,他便背好干粮包,腰间挂着自己的匕首,再次动身。这一次,巫曦勉强推进了三十余里路,天黑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埋在雪地里,听着头顶和周遭不知名妖兽的怪异叫声,等待着熬过一晚,接着再刨开雪坑,继续搜寻。
旷野茫茫,他形单影只的身影,就像一只和父母走散的幼崽,孤独地在苍白辽阔的大地上缓慢挪动。
他找了一次,又找了一次,再找了一次。最远的时候,他走出六十多里,就很难感应到守生的阵法了,巫曦必须回去,再不掉头,恐怕他会彻底迷失在大荒的雪原里。
他不得不意识到一个事实:他把他的朋友弄丢了,并且再也没办法找回来。
巫曦手足无措地站在空旷的小屋里,全身脏乎乎、灰扑扑。他盯着那张同样空旷的木床,全身发抖,嘴唇也在发抖。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
巫曦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很多时候,他乐观得让那些讨厌他的人都感到一种恼火——这个小杂种怎么老是喜滋滋的,受了长留王的斥骂,受了其他宫人的轻视和白眼也不畏缩,不怯懦?他为什么一直在笑?到底有什么好笑,有什么可乐的?!
巫曦不去深究这样恶意的问题,他的生活里总会有十分美好的东西,譬如阿嬷在他被父亲冷待之后送来的热腾腾的宵夜,她温暖厚实的手掌会在深夜抚他入眠;譬如司膳和司珍的宫人们偷偷送给他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譬如昨天天气很好,适合放风筝,而今天下了大雨,就适合去池边选一枚大大的荷叶,顶在头上当伞,让雨珠在上面起伏地蹦蹦跳跳……
所以哪怕他受人暗算,落魄到这样可怕的境地,流浪在数万里不见人烟,随处可见食人妖兽的大荒腹地,巫曦也没有怨天尤人,哭天抢地。
他努力地生存,努力地吃饭,他相信,只要能坚持下来,逐渐熟悉这片雪原,自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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